地位，像毒品

被你在群組裡Cue， 被當眾檢討的感覺真是差勁，」一位公司裡的一級主管向我坦承。直到這一刻，我才驚覺自己的「威力」。 我自認是修養很好的領導者，也自信與一級主管們有絕佳默契，我總說，「大家是合夥人，不是上下從屬關係。」因此我認為，在主管群針對特定業務提出疑問，是一件再自然而不過的事。沒想到，這樣的中性提問竟被貼上負面標籤，讓人備感壓力。 不只在主管群組，在一般的工作群組裡我更常點名下屬。一位主管也勸我，「 你現在身分的出手力道不同以往，要小心公開點名的副作用。」當時我一笑置之，我只是就事論事，如果群組裡一片祥和、報喜不報憂，豈不鄉愿？我這樣合理化自己的行為。 但近日讀書時，一句話給了我當頭棒喝。「地位就像毒品，你擁有的越多，就越覺察不到對別人造成的負面影響，」心理學家明岱爾說。 明岱爾致力於調解社群衝突，他說，「如果你屬於一個優勢的族群，你會以為自己是常態，任何跟你不一樣的人都是邊緣人。」地位，讓人意識不到他人的痛苦、瞧不起他人。 這些話，字字驚心。我想起自己沒有地位時的驚惶失措。十八歲北上讀書， 在台大，同儕皆來自建中、北一女等名校，光是國語發音的差距就讓人手足無措；我瑟縮在角落裡， 自己貼上來自「 文化沙漠」、「最窮縣分」的標籤，踽踽獨行。 進入報社後，菜鳥的我被指派跑外資圈，在這個被形容為「你只看得到這群人鼻孔」的贏者圈，常春藤學歷、顯赫家世背景是標配。當時自認鄉下土包子的我，吃了不計其數的閉門羹，採訪時被所謂的外資金童、教父「洗臉」，我至今忘不了他們臉上的「訕笑」，也永遠記得那種渺小無力的弱勢感。 「地位，是一種看不見的權力，」明岱爾說，多數人因此受壓迫、甚至被摧毀，但少數人卻由此得到力量，讓他們對地位有正向覺知，並轉化為慈悲的力量。 我很幸運，在備感弱勢的過程中遇見一些慈悲的人，他們位居高位卻保持覺醒，他們對我微笑、伸手幫我，大方分享他們的權力、知識、人脈，我因此沒有被擊倒。 然而隨著後來工作的順遂、頭銜的高升，我開始自問，是不是變得驕傲、失去自覺？是不是把現在的地位內化為理所當然的權力，因此忘了設身處地去理解別人，讓他人感受被壓迫？ 我開始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忘記自己曾經的驚惶失措，要向當初那些對我伸出援手的人們看齊，善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對此刻的地位保持覺察，盡可能的，讓一切都形成善的循環、向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