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北極

為了深入了解北極的氣候，全球共20個國家聯手合作，共同研究北極圈周遭的環境。這次探險行動名為「北極氣候研究多學科漂移觀測站」（MOSAiC）計畫，希望挑戰極限，讓研究破冰船極星號（Polarstern）駐守中北冰洋的冰上，由工作人員花1年時間蒐集我們急需的資料。他們會來這裡，是因為北極是氣候變遷的中心點，暖化的速度比全球其他地方都快。我們對地球暖化的過程仍有許多疑問有待釐清，但我們需要可靠的科學證據，才能做出保護氣候的決策，刻不容緩。 2019年9月20日，第1天 極星號停泊在挪威的一座城市特隆瑟（Tromsø）的碼頭，巨大的船身在低垂的夜幕中，被餞別儀式的燈光照得通亮。右舷甲板，也就是靠海岸的那一側，站滿約100人，有科學家、技術人員、破冰船船員，大家即將展開史上規模最大的北極探險行動，前進到世界的盡頭，困在冰上長達數月的時間，遺世獨立。 岸上，親友團揮手道別，我太太和兩個兒子也在人群裡頭。船上的我們也揮手示意，許多人尋找著親友的身影，希望看離別前的最後一眼。只是大家的興奮之情勝過感傷，沒有人掉淚。突然之間，我們正式啟程了！樂隊奏樂、舷梯升起、纜繩收回，這時傳來一聲汽笛長鳴，極星號動了起來。 2019年9月23日，第4天 我們有時間就盡可能待在甲板。看著船乘風破浪，航程進度明顯可見， 這時的我們還能決定航向，但隱約可以感受得到，大家都在熱切等待著撞上冰的那一刻。屆時探險行動的主要階段才會正式登場，也就是讓船卡在北極冰上漂流。 船上酒吧在晚上首度開張，氣氛很熱鬧，探險隊成員彼此越來越熟了。更晚一點，北極以大自然奇觀迎接我們，天際閃耀著極光。 2019年9月25日，第6天 第一批浮冰漂過。我們發現其中一塊上面有隻北極熊，牠靜靜坐著， 好奇地抬頭望著船。眼看我們這艘鋼鐵大船越靠越近，牠受到驚嚇， 跳進水裡游走。抵達結冰海面後， 極星號開始展現拿手好戲，義無反顧地破冰前進。在桑拿房的感受最是震撼，因為它的位置差不多就在船艏最前方，而且大約是水線位置。人在裡頭汗流浹背的同時，厚重冰塊撞上船身，震耳欲聾，彷彿就發生在身旁。破冰航行時，桑拿房特別受歡迎。 2019年9月26日，第7天 我們在找一片特別的冰，結構要穩定，才能讓我們完成探險工作。為此，我花了很多時間研究衛星影像。浩瀚的北極中，有一小塊浮冰特別引起我的注意，大小約有3.5 公里乘2.5公里，大致呈暗沉色，跟所有浮冰一樣。但在它的北部區域有個約1公里乘2公里的核心。這會是我們眾裡尋他的浮冰嗎？深夜時分，我決定規畫航線，前去這塊浮冰。 2019年10月4日，第15天 海平面上只見一條狹窄光線。在探照燈的照耀下，一大塊冰浮現眼前，這正是我們要找的浮冰！現在就得看史蒂芬．施瓦茲（Stefan Schwarze）船長的技術了。衝進浮冰的動量必須恰到好處，過大會打碎浮冰，過小會太快在浮冰停住。 施瓦茲船長輕輕將操控桿往前推。我們在駕駛台能感受到破冰時的嘎嘎晃動。跟船長迅速進行最後討論後，我們將船艏稍微轉向左舷。只剩一小段距離。停！ 隔天早上，我們被浮冰環繞，彷彿置身於外星球。如今每個人把它的堅固核心地帶稱為「我們的堡壘」， 該處有一道高聳的擠壓冰脊，冰脊以外是我們所處的地區，冰層比較薄，也就是堡壘的外牆。從這裡有個分支，是個規模更小的冰脊，直接延伸到船艏。 我和幾位小組隊長商量出研究營計畫。馬塞．尼古拉斯（Marcel Nicolaus）帶領海冰小組。艾莉森．方（Allison Fong）負責生態系小組， 也就是北極所有生物都由她掌管。探險隊後來叫她「鏈鋸艾莉」，因為只要海冰有地方需要鋸洞，沒有人拿鏈鋸拿得比她更有魄力。卡特琳娜．亞伯拉漢森（Katarina Abrahamsson）帶領生物地球化學小組。方盈智（Ying-Chih Fang）負責小型海洋小組。馬修．舒普（Matthew Shupe） 跟我共同主持大氣小組。 我們一行人徒步沿著外牆前進。馬修找到一個據點，搭蓋氣象城（Met City）正好。他選定氣象觀測塔與研究小屋的地點，儀控電腦會放置在小屋裡。海洋小組也選了海洋城（Ocean City）的地點。不遠處，建有雷達的遙感探測站將座落在外牆附近的薄冰上。 靠近海洋城的地方，我選定氣球鎮（Balloon Town）的據點，準備從這裡操作繫留氣球，在海冰表面上方幾百公尺的高空測量大氣。我在堡壘裡選了一個特別寬敞的地區， 確保氣球鎮的大型固定式棚廠安全無虞。我幸運選對了地方，後來的事實證明氣球鎮是最安全的地點，營隊的其他地方後來都直接面臨裂隙或新冰脊的威脅。 海冰小組的組長尼古拉斯正在尋找遙控載具城（ROV City）的地點，這是水下機器人在冰下潛水的區域，不能受其他工作影響，也要能代表周遭冰況。尼古拉斯在一個薄冰區選定位置，距離船艏大約500公尺。為了把科學研究做到盡善盡美， 有時不得不冒險。 2019年10月13日，第24天 一陣冷風呼嘯吹過營地，體感溫度降到零下35度。呼出的氣息瞬間凝結，在鬍鬚、睫毛、帽子和圍巾上結成冰晶。儘管氣溫直直落，但施工進展順利。 2019年10月15日，第26天 約莫凌晨4點，我接到駕駛台通知說，浮冰開始移動，將極星號往前推。船艏前方隆起一道約1公尺高的冰脊，將一大堆冰捲向連接到遙控載具城的纜線。此刻我束手無策。緊鄰船邊的卸貨區放了大量裝備， 情況同樣岌岌可危。 海冰發出的聲響難以形容，除了轟隆巨響、衝撞聲、嘎吱聲之外，還有刺耳的吱吱聲與嗚咽聲。有個箱子和一些木材已經漂在水中。更慘的是，一道裂隙迅速擴大，穿過停放在那裡過夜的一整排雪上摩托車。其中一輛已經半浮半沉，雪橇卡在浮冰下。沒有了雪上摩托車，探險工作就沒轍了！ 快速評估情況後，我、貨運官和一名後勤組的成員衝向雪上摩托車， 發動引擎，把車駛離危險區。我們接著搶救那輛半沉的摩托車。大家齊心協力，居然讓它重新啟動，也把它騎走。貨運官這時已穿上救生衣，開始將漂在水裡的箱子和木材拉上冰面。實在是千鈞一髮！ 2019年10月29日，第40天 這裡有魚！我們使用高度靈敏的聲納，能觀察到水下的情況。北極的魚群在還有日夜交替時，白天會潛到300公尺深的海裡，晚上再游到海面下150公尺處。這麼做是要在白天躲避掠食動物，但現在已經是永夜，魚群會持續待在150公尺的深處。我們昨天放下一條延繩，運氣好的話，能準確辨識出幾個標本。 今天是幾名釣魚人員的大日子， 他們開始收線，妮可．希妲布蘭（Nicole Hildebrandt）兩手交替拉回魚線，說她已經感覺到魚的重量， 大家都笑了，沒有人相信她。說時遲，那時快，有隻張著大眼睛的魚頭冒出冰洞。後來又冒出一條！大家好說歹說要他們把這兩條肥美的標本送到廚房，結果說不動。這些魚只能拿來做研究。 2019年11月2日，第44天 好幾天不見一絲陽光。我們搭好氣球鎮的大型棚廠，那個用來進行大氣測量，被我們稱為「豬小姐」的紅色繫留氣球，準備以此為家。今天收工後，我戴著頭燈在氣球鎮四周散步。堡壘的自然冰雕彷彿出自某位無名雕塑家之手，絕對有實力在博物館展出，卻在這裡為漆黑的北極大地增添美感。遠處的破冰船只剩微光，在這片引人入勝卻充滿敵意的環境中，為我們提供了安全而溫暖的家。 2019年11月9日，第51天 北極熊警報！今天發生了我們經常演練的緊急情況，有頭北極熊悄悄繞過絆索的西南端，摸黑在氣象城附近無預警出現。熊警衛發現牠時，牠跟人的距離只有4 5公尺左右。牠抬起鼻子，頭左右擺動，吸著空氣，繼續靠近。這是北極熊的標準行為，因為牠想知道前方的動靜，以及那是不是值得攻擊的潛在獵物。現在距離這麼近，牠只要約3 秒就能撲向人。 警衛立即反應。近距離發射信號槍，只有兩個吃力不討好的選擇，一是朝你和熊之間的雪地開槍，讓閃光彈在雪下爆炸，悶悶發出「噗」的一聲。另外就是直接朝自己頭頂上空開槍，讓閃光彈在高空爆炸。這個距離下，絕對不能朝熊的方向開槍，因為閃光彈會在北極熊身後爆炸，牠一旦受到驚嚇，會直接朝你衝過來。 警衛決定朝高空開槍。北極熊抬頭看了看天空，但立即將注意力轉回眼前的人類，可能是尚未聯想到爆炸聲是人發出來的。警衛再往高空開一槍。熊沒有退縮。這代表人命受到最大威脅！警衛照規定行動， 嘗試用另一種方式驅趕，瞄準北極熊的頭頂上方開了一槍。 北極熊這次終於發現槍聲是面前這個人發出來的，害怕起來，朝夜幕跑去，跳過理應警告我們有不速之客的絆索，並未觸動警報。牠沒有跑遠，但讓我們爭取到疏散的時間。得知所有人都登上船後，我癱坐在駕駛台的椅子，如釋重負，嘆了口氣。 接下來半小時，我們持續用望遠鏡、探照燈、熱成像儀監測那隻北極熊。牠在熱成像中發著光，想必是剛才的行動讓牠又躁動又緊張。北極熊不停在雪地上打滾，把頭埋進雪裡，因為頭部的隔熱效果比身體其他部位更差。這裡的氣溫是零下25度，但這頭北極熊顯然覺得太熱，只好想辦法冷卻身體，讓我們看了嘖嘖稱奇。 2019年11月10日，第52天 今天是星期天，你會知道這一點，是因為早餐有雞蛋可吃。食物補給先前出了問題，我們只好限制每週四和週日的早餐才供應雞蛋。蔬菜供應量也吃緊，已經有許多天的午餐吃不到白花椰或青花菜。大夥兒總是期待蔬菜日的到來，其他時間只能希望破冰船德拉尼森號（Dranitsyn）在12月中旬抵達，補給新鮮蔬菜。 2019年11月11日，第53天 氣溫零下26度，今天下雪，地上積滿厚重雪堆。天氣冷颼颼，但我們的冰蕊採集小組今天採了幾十個樣本，有些在現場分析，再儲存於船上的冷室，日後會回到機構的實驗室進一步研究。工作了7小時後，隊員返回船上時已經凍得面目全非，睫毛掛滿冰晶，面罩也完全結凍。 2019年11月16日，第58天 我們為即將到來的暴風雪做準備， 非急用的設備全數從冰面撤回船上。因為有新的冰脊形成，所以我們把主要電力與數據線路移到更遠的地方，希望那裡比較安全。 2019年11月17日，第59天 暴風雪猛烈襲擊破冰船。陣風達到9級。 2019年11月22日，第64天 研究營地嚴重受損，幾個星期的心血都沒了，但沮喪也於事無補。我們昨天已經開始重建，每個人衝勁十足。過去一天，氣象城已啟動緊急測量作業，由小組帶去的發電機供電。遙感探測站已經固定好，那裡的掩蔽處也從冰上撤營，搬到其他地方；我們已將一些昂貴儀器遷到更安全的冰區。勘察結果顯示，幾乎沒有東西是找不回來的，也沒有埋在層層疊疊的好幾噸冰塊之下。 2019年11月26日，第68天 下午進行了一次救援演練。探險隊所有成員在出發前已完成相關訓練， 比方說，船上如何滅火、如何拯救掉進冰上裂隙的人員。遇到直升機墜海，我們也學過如何從座位脫離，使用胸前佩帶的緊急呼吸器自救。 今天，我們正在演練冰上事故的相關程序：由駕駛台協調緊急行動， 與冰上急救措施和救援小組配合， 再將傷員轉到極星號醫務室，這裡同時做好接收傷患的準備。一切進行得很順利：警報響起35分鐘後，扮演傷患的隊員已經躺在手術檯上。 2019年11月28日，第70天 今天是我的生日！早上打開包裹，裡頭是家人事先為我準備的禮物。我們晚上在船旁邊的冰吧慶祝。氣溫接近零下30度，我們迅速喝完熱紅酒， 因為根據經驗，喝第一口是溫的，第二口是冷的，第三口就冰凍了。 2019年12月13日，第85天 破冰船德拉尼森號夜裡終於抵達！ 加油軟管已經拉了過來，為極星號補充燃料。貨物裝卸作業也已經開始。德拉尼森號不只補給極星號需要的新鮮食物，還帶來了未來幾個月所需的額外研究設備。營地不再需要的設備則會跟著他們運回，騰出空間給新貨物。 2019年12月18日，第90天 我必須暫時卸下船上的職責，回到岸上負責探險隊的組織工作，一直待到3月中旬。到時候回來，北極區已經是永晝，將是我第一次在大白天看到營地，不知道會是什麼模樣。 2020年1月 回到岸上不久，我看報紙說有一種新型病毒正在中國蔓延，令人擔憂的同時，又感覺遙不可及，彷彿遠處暴風雨的那記雷聲。 2020年3月 新冠病毒演變成席捲全球的風暴。幾乎每個小時都有關閉邊境的消息傳出。幾天內，探險隊的後勤計畫瓦解，如果找不到辦法補給物資，我們只好放棄探索計畫，最晚撐到夏季初，這對科學研究目標將是一大挫敗。夏季也需要妥善記錄，才能針對北極氣候系統建構更嚴謹的模型。 我們聯絡了所有合作夥伴與友人。中國的合作夥伴立即考量可能的做法，但因為船隻距離太遠而愛莫能助。俄羅斯同事也願意協助， 但他們的兩艘船也太遠了。 雖然幾乎所有方法都碰壁，但還有一個方案可行：德國研究船瑪麗亞梅里安號（Maria Merian）與太陽號（FS Sonne）由於疫情，須中止探險活動， 正在返航途中。相關單位很快表示願意支援。此外，目前困在冰上的團隊成員同意再多停留兩個多月。 這兩艘研究船不是破冰船。所幸交接排在夏季初，極星號到時應能抵達海冰邊緣跟其會合，它的漂流位置會隨著時間越來越往南。我們計畫讓三艘船在冰緣會合，進行人員交接與補給。就這樣，任務得救！ 2020年5月1日，第225天 房門在我身後關上，我獨自一人，準備在飯店房間隔離超過2週。以這麼不尋常的方式展開探險行動，這是頭一遭。 2020年5月15日，第239天 我們早上做了第三次新冠病毒篩檢，晚上接到通知：全員還是呈陰性。謝天謝地！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我們週一終於能啟程。我會搭乘瑪麗亞梅里安號。 2020年6月4日，第259天 極星號出現在海平面！我們很快就要登船。 2020年6月9日，第264天 我們在中午時分抵達冰區，沿著冰緣航行2小時後，轉向北方。浮冰越來越密集，現在形成連續表面，只是仍舊有溝渠縱橫交錯。幾隻鯨魚聚集其中，有一隻就在我們旁邊直直探出頭。牠大概是看到這個鋼鐵製的怪東西穿越自己的棲息地，想知道它在海面上長什麼模樣。鯨魚的好奇心有時可旺盛了。 2020年6月14日，第269天 今天的天氣終於適合飛行了，而且我們的目標浮冰就在附近！首先，我指揮直升機駕駛飛越薄冰區，極星號自2019年10月以來在這裡已經停留了幾個月，這區域的冰碎成許多小塊，但我們的浮冰（也就是堡壘）的堅硬核心仍舊穩固，沒有裂隙。 這塊浮冰做到了我去年10月紮營時對它的期許，也就是說，堡壘在2020年整個夏天會擔任可靠的平台，等到周圍較薄的冰區碎裂時，讓我們可以把部分研究營地搬到這裡。堡壘仍舊銜接了幾個重要的採樣據點，我們從探險活動開始以來就一直在那些據點進行冰樣採集與測量的工作。時間序列資料將可以繼續無縫接軌！ 此外，在極星號前去補給的時候，留在研究營地的儀器全都完好無損，也努力不懈地自動收集重要的測量資料。 2020年6月19日，第274天 早上約9點半，我們抵達搭建營地時的停泊位置。 2020年6月24日，第279天 3天前正值夏至，以北極的標準來說，太陽算是高懸在海平線上，一天24小時繞著我們轉圈，把冰層表面照到融化。浮冰表面如今到處可見融水池，有鮮明的土耳其藍、有閃閃發光的淺綠藍，還有介於兩者之間的無數色調。每個水池各有特色。天空中，太陽低垂，散發黃色光芒。此外，冰面呈現漸層顏色，有閃爍的亮白色、有深淺不一的赭色、有米白色、有淺棕色。 2020年7月5日，第290天 現在隨時有鳥兒在我們頭上盤旋， 開闊水域也時常探出海豹的圓圓腦袋瓜。以北極熊為代表的大型動物還算守規矩，雖然常常當不速之客， 但很快就會離開，沒有造成重大損失或把科學家吞下肚的情況。我們的延繩現在經常從幾百公尺深的海底捕到大魚。初步分析顯示，這些魚都很健康，而且攝取到豐富的營養。但是，牠們的孵育場就位在我們腳下，浮冰底部藏著無數小魚，我們從水下拍攝，甚至從裂隙就能看到。 2020年7月11日，第296天 天空下著雨。夏天的北極不像零下冰天雪地的冬天。這是北極的常態， 冰在冬天擴張，在夏天退縮，彷彿是隨著季節變化的永恆心跳。只要冬天結冰結得夠多，北冰洋中央的冰就能熬過夏天的融化。但是全球暖化正在擾亂這個脆弱的循環週期， 北極或許有一天會淪為夏季無冰的狀態，到時心跳就會停止。 2020年7月22日，第307天 我們繼續南漂，總有一天會到達冰緣。到時我們的浮冰就會來到生命週期的尾聲，在大浪小浪的影響下解體，漂向開闊的海洋，逐漸融化， 回歸到近兩年前在西伯利亞海岸形成時的狀態，化成汪洋中的海水。 2020年7月30日，第315天 我們昨天已拆除冰上的營地，今天早上開始收回剩餘的電纜。時間抓得剛剛好，正當我們忙著收拾的時候，分散在浮冰各區的小組陸續通報看到裂隙。到處有冰緣沿著裂隙起起伏伏，嘎吱作響。去年這片冰的表面呈現靜止不動的狀態，讓人常常忘記腳下是一片浩瀚海洋，如今眼前的冰起起伏伏如同漣漪般綿延到海平線，隨著開闊海域的長浪擺動。這個我們住了將近1年的家，正消逝於嘈雜聲中。 2020年7月31日，第316天…